疫情肆虐之下的2月份，我與御驢牧業總經理白晉宇女士進行過數次詳細交流。早在2017年冬季，曾赴御驢牧業奈曼場區調研；2019年7月，又與驢業分會王春洪副秘書長、聊城大學劉桂芹老師、內蒙古農業大學閆素梅老師專程前往調研。至此，已投產的三個場區已全部調研完畢。

      御驢牧業是近年來工商資本進入驢業進行全產業鏈戰略布局的繞不過去的典型代表。進入之初，即立足于打造集毛驢繁育、養殖、屠宰、加工、驢奶、餐飲乃至阿膠等生物制品于一體的行業領先企業，其場區設計、設施設備、經營理念絕對稱得起“高大上”。短短數載，規劃中分布在五個地區的大型高端驢場已投產三個，毛驢存欄達到了1萬頭的規模，成為現代化水平最高的驢場之一。據介紹，在搞好毛驢現代化養殖基礎上，全驢宴和火鍋餐飲已經成型（尚未進入盈利階段），熟驢肉系列產品已經打入呼和浩特幾個大超市，速凍生鮮肉在等待審批中的屠宰手續，原計劃春節后開始的代加工驢奶板塊因疫情需要后延。

      與御驢牧業有所不同，東阿阿膠是從阿膠核心領先業務起家的老牌企業，其阿膠生產歷史最為悠久，市場份額最大，是獨領風騷N多年的行業翹楚。近些年來，尤其央企華潤集團收購以后，基于其雄厚實力與品牌影響力的加持，迅速大火并在全國布局繁育、交易、屠宰、加工、驢奶、餐飲、文化等于一體的全產業鏈版圖網絡。鑒于行業龍頭老大的“江湖地位”，東阿阿膠在整個驢產業各個板塊均具有絕對的話語權和影響力，其集團內部經常發布的關于毛驢、阿膠等調價通知，往往就是“全行業立即執行”。當然，時至今日，東阿仍以阿膠為主營業務核心板塊和主要的利潤來源，繁育板塊主要布局在東阿和蒙東遼西，交易板塊分布在全國幾大毛驢養殖和交易相對集中的地區，屠宰與加工板塊主要在內蒙的赤峰，驢奶、餐飲與文化等板塊好像也還沒有進入盈利階段。

      內蒙古太極天驢科技有限公司隸屬于重慶太極集團，據董事長鐘勇先生介紹，太極集團基于近年來拓展阿膠業務版圖，為了保證藥材的地道，需要從源頭上把控和保障正宗的阿膠原料——驢皮，進入驢業優勢產區進行布局，于2014年8月在阿魯科爾沁旗創辦太極天驢，借助太極集團強大的資本優勢、經營優勢和渠道優勢，從標準化養驢起家，進而向牛羊等畜種養殖拓展，逐步形成集養殖、屠宰、加工、銷售、研發、中藥材加工、旅游于一體的農牧業產業化龍頭企業。目前市場上普遍看好的驢奶以及驢骨粉、驢尿等加工板塊，太極天驢還沒有行動。

      河北保定河間有個“驢福記”，也是工商資本進入驢業進行全產業鏈布局的行業新銳。所不同的是，它選擇從餐飲端這一行業最終產品最后出口入手，牢牢抓住行業末端往前延伸，致力于打造中國高端“驢肉漢堡”，進而向養殖、屠宰、加工、中央廚房成套配送、連鎖門店布點等環節拓展，專著于鏈條相對短的核心業務起步，沒有向阿膠、驢奶等板塊拓展。董事長邵英杰先生強調以工業化的管理理念為引導，以規范化標準化的全程設計為保障，立志于打造高端品牌。在2018年1月河間爆發“假驢肉”事件之后，邵英杰作為行業協會牽頭人之一，迅速整合資源投入行業形象重塑和地方品牌打造。2018年春夏之交，曾跟劉強德秘書長、王春洪副秘書長一同前往調研，發展勢頭很好。

      德州禹城惠民農業科技公司，2019年4月曾承辦德州驢驢產業高峰論壇，從種驢擴繁、黑驢養殖及飼料加工開始，逐步建了屠宰加工廠與冷儲物流設施，建設了美食生態休閑體驗園，形成了德州黑驢種驢家系擴繁、養殖、屠宰、驢肉加工、美食餐飲、飼料加工與銷售、農業休閑、傳統文化為一體的比較完善的黑驢產業化鏈條，現年可向社會提供德州黑驢種驢500頭、育肥驢300多頭、無公害驢肉150噸，2017年8月在齊魯股權交易中心山東青年創業創新板掛牌。這種發展模式比較具有代表性，是穩扎穩打的滾動式發展，產業環節之間的銜接較為緊密，整體資源利用效率較好，該模式成長的周期可能會較前面幾種為長。

      全產業鏈發展的模式還有很多，以上只是簡單介紹了幾個調研過的比較熟悉的發展毛驢全產業鏈的成功代表，其他還有很多，諸如甘肅龍麒生物科技公司的種草與養驢一體化、生態與產業一體化模式，寧夏德澤模式等等，各有所長，各具特色。從類型上看，一是像御驢牧業、驢福記、龍麒生物等借助于其他行業形成的巨大原始積累強勢進入，進行高端布局和重金打造，短時間內就能形成一定規模；二是像東阿阿膠、太極天驢等由產業鏈相關領先大型企業基于上下游延伸需要，發揮資本、管理與渠道等優勢，迅速布局展開；三是像禹城惠民，由驢業入手實現滾雪球式的逐步發展和產業拓展；四是由屠宰起步進入養殖、加工、交易等板塊……

      近30年來，隨著農業產業化經營、全產業鏈布局、產加銷一體化、產業多元化、集團化戰略等在經濟領域的探索和實踐，農業農村領域發展壯大起來的企業也在謀劃全產業鏈布局，工商資本則往往借助其資本、市場、資源等先發優勢，立足資源和市場把控，強勢進入布局高大上的“全產業鏈”“一體化”“集團化”，其中也不乏一些隨波主流、無視自身規模條件與資源狀況的企業，動輒瞄準高科技引領、搶占行業領先地位、綠色高質量發展、生態閉合循環等等全產業鏈，藍圖看起來確實既賞心又悅目，愿景聽起來確實既美妙又玄奧，但是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都有可能導致前功盡棄、全盤皆輸，調研中也不是沒有現成的例子。

      據我們對前述企業的調研和面上觀察，全產業鏈布局對企業的要求較高，企業的持續性投入能力要強，相關板塊之間的匹配銜接要好。那些隨著產業發展逐步壯大和持續積累形成的全產業鏈，既顧及了行業發展競爭需要，也結合了自身短期條件與長遠戰略，從企業行業發展的內生需求而逐步衍生、延伸出來產業鏈的其他環節，內部匹配度往往較好，成效一般也不會太差。那些強勢進入、重金打造、高站位布局的全產業鏈，前期科學的規劃論證就顯得極為重要和必要，因為新進入一個行業往往面臨一定的行業、知識和人才壁壘，期初的產業鏈布局越完整，前期的論證就越重要，需要投入的啟動資本就越大，見到效益的時間就會越長，在實際投產運行以后還往往會出現相關環節或資源匹配有效性差，造成極大的浪費、資產的閑置、周期的延誤，甚至影響到總體能否成功順暢運行。如此看來，對于普通企業來說，長遠周詳規劃，分步機動實施，踏踏實實做好眼前擅長的板塊和領域，可能更為重要。

      農業產業周期長，不確定性大，產業鏈環節之間往往很難完美匹配“咬合”。企業是否選擇進行、有沒有必要進行毛驢全產業鏈布局，有幾個事要注意：一是對當前驢業總體情況有較為準確的把握和清醒的認識，諸如涉及的板塊及其發展現狀與趨勢，總體存欄與區域分布等；二是合理分工，讓專業的人、專業的團隊干專業的事兒，“有所為有所不為”；三是聯合與合作，任何企業或個人都不可能包打天下，“借船出海”“抱團發展”可能走得更快、更穩、更遠；四是兼顧長遠與眼前，只顧眼前不管長遠不可取，但是好高騖遠也不行，再好的藍圖，眼前的實力和資源不允許，那就是一張廢紙；五是戰略與戰術不能混淆，戰略可能是最終進軍或控制全產業鏈，戰術上完全可以通過收購、兼并、重組、參股等方式進行迂回，“不求所有、但求所用”，戰術要服務和服從于戰略；六是成本與效益的概念要貫穿始終每一個環節，有效減少或杜絕無謂的開支與浪費，著力增加或堅守必要的收益與節流。

      總而言之，全產業鏈未必是最好的，尤其是比較小眾的驢業，也未必是每個企業都適合的，適合的才是好的。可能立足實際需求，基于“公司+合作社+養殖戶”框架，探索有效實現路徑，才是更好的選擇。

      （作者系中國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博士生導師、畜牧經濟研究中心主任，國家農業農村發展研究院研究員，北京食品安全政策與戰略研究基地研究員，中國畜牧業協會驢業分會副秘書長）